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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君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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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青從羽陽身邊退下,她邁著莊嚴的步子走進了神殿,擡頭仰望著殿內高大雄偉的屋頂,和面前那尊泰亞天神神像。在這裏無論是誰,就算是一國之君都顯得那麽得渺小。

殿內兩側整齊屹立著形態各異的神像,雖然各尊神像的動作神情不一,但當你走進神殿,你會感覺到他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,拷問著參拜者的心靈。

她走到泰亞天神的神像前,跪在古老的地磚上,身後眾人依著身份順序一一跪下,羽陽雙手相抱,放於額前,念道:「吾千秋萬亭,得太陽之神泰亞天神庇佑。吾為萬亭四十四任君主諾嘉羽陽,特來參拜真神,祈願萬亭風調雨順,少災少難,百姓安康,政事平和。」

她彎下身,以額抵地,久久不起,身後的眾人跟著她一起行禮、祈禱。

【安卡拉姆國,首都捷那,西霜皇城】

當那個年輕的王子出現在捷那,這個有些死氣沈沈的都城頓時被點燃了。

「那不是紫陌王子嗎?!」

「快看!紫陌王子!」

「紫陌王子回來啦!回來啦!」

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湧了過來,激動地跟在紫陌身後,紫陌沒有回應,一步一步,朝西霜皇城走去。

看到城門下走來幾百平民,守門的門衛嚇了一跳,仔細一看中間那個人竟然是紫陌,急急忙忙地跑開了去。

紫陌走到另外一名侍衛面前,冷冷一笑,命令道:「開門。」

那名侍衛顫抖著,應道:「紫陌王子……您……您……您回來了……太,太好了……」

他冷哼一聲,拔出手中的刀,直抵他的喉口:「開門,聽到沒有!」

「王……王子……請不要為難小的……陛下有命……這……」

紫陌擡刀一揮,一道白光,那個侍衛的頭「唰」地一聲掉落在地,血如泉水般突突地湧著。

他身後的平民們著實被嚇了一跳,孩子們嚇哭了,女人們尖叫著連連後退。

刀入刀鞘,紫陌盯著其餘幾名侍衛,他們早已經嚇得臉色鐵青,其中一個褲襠滴滴答答著,另一個顫顫巍巍地打開了城門。紫陌冷笑著,走進了他的家——西霜皇城。

躲在人群中的那幾個一路送他回到皇城的「亦安舊友」彼此點了點頭,啟程回國。

那噴湧而出的鮮血,很快將會漫開來,漫遍整個西霜皇城,整個安卡拉姆。

紫陌剛剛走到皇城大廣場上,那些擁護他的宮中官員紛紛來到他的面前,直呼著「太好了太好了」,護著他朝主殿走去。朝中主張現今國王退位的官員不在少數,這些人日夜念著要國王去要回他唯一的王子紫陌,如今紫陌竟是自己逃回來了,他們如虎添翼,個個都迫不及待地要逼國王退位。——一個終日不露面,毫無作為的國王,和一個正當年輕,驍勇善戰的王子,哪一個更適合這個王位,明白人心裏都知道。

主殿裏,紫陌的父親,安卡拉姆國王,戴著黑色的面罩身著華麗的黑色王袍,正坐在王座之上,只露出一雙深不見底的雙眼。

紫陌走到大殿門口,把刀卸下,用靈術收起了它,空著雙手走進了大殿。他停在臺階下,看著殿上那個一身黑衣的王者。他單膝跪下,說到:「父王,我回來了。」

聲音並不大,卻回響在偌大的大殿裏,他身後那一眾大臣皆聽得清清楚楚。

臺階上的他並沒有回答,殿內寂靜得可怕。

紫陌站起身,看著他,問:「父王,為何不讓孩兒回國?您可知孩兒在那裏終日被束縛著,生不如死?」

臺階上的王者靜默了許久才回答到:「我知道,但,你不能回來。」

「為何?難道,父王怕孩兒奪了您的王位不成?」

「王位誰來坐不都是一樣麽?我們都姓卡姆斯,有什麽可爭的。」

「既然父王都這麽說了,請父王,把王位讓給我吧。」

話音剛落,一束冰劍不偏不倚地刺中了紫陌的右小腿,他慘叫一聲,跪倒在地。眾臣見狀,嚇得都跪了下來。

他站起身,走下王座,彎下腰靠近紫陌的臉,摘下了面罩,微笑著著看著他。

紫陌驚訝地看著他語無倫次地大叫著:「你!你!你不是!!父王!不是!」

「本王就是你的父王,景淵·卡姆斯。」

「不是!不是!」

他握住那把冰劍,把它從紫陌的腿上拔了下來。握著那把血淋淋的冰劍,他走到了眾臣面前,微笑著看著他們。

「好了,你們不是要紫陌回來?現在如願了吧?」

眾臣低著頭,大氣都不敢出一口。

他走到眾臣之中,蹲了下來,微笑著看著其中一個大臣,說:「本王幾十年前的樣子,你還記得嗎?」

「記……記得……陛下的容貌臣怎麽可能不記得,只是……您,真的是陛下嗎?陛下分明不是這個模樣的……」

「如果本王不是你們的陛下,四冥騎兵怎麽可能會聽命於本王?這些遠古的神明可不會說謊。可不像你,家中樓房百座,壓榨百姓,賣官鬻爵,我的右相大人啊,你可真……呵呵呵。」

那大臣一聽,嚇得連連磕頭,大呼著:「沒有啊陛下!沒有!」

「是你們看不到我,又不是我看不到你們,你們真是太天真了,真以為我什麽都不做,就什麽都不知道?」

「陛下!陛下!」

「拖下去,把他身上那些從百姓身上榨來的油一塊一塊地割下來,拿來烤只雞,餵他的兒女們吃下。」

「不要啊!陛下!!」

景淵依舊微笑著,走回王位,說:「那幾個躲在一邊的家夥,別以為逃過一劫了,告訴你們。本王,回來了。」

紫陌捂著腿上的傷,看著眼前那張陌生的臉……

【萬亭,濁立,瑞安城】

傍晚,星辰、如陽、唐月三人一邊談論著一邊回到了瑞安城,一進大廳就聽到燈伊的哭聲,星辰忙走到奶媽身邊,著急地問:「怎麽了?」

「小的也不知道,一直哭個不停呢……」

「我來吧。」

星辰剛接過燈伊他就不再哭了,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看著星辰。星辰對他笑著,哄著他問:「寶貝兒是不是想舅舅啦?」

才逗他沒幾句,他就嘎嘎地笑了,星辰也很高興,跟他玩起了鬼臉,還抱著他舉高高。

「大哥,快來吃飯,菜要涼了咯。」

「好,小燈伊咱們吃飯咯~」

剛入座,電話響了起來。

「少爺,戴真大人的電話。」

如陽放下碗筷走到電話前,接起:「戴真大人,怎麽了?」

「安卡拉姆那邊有大動作。右相被處以極刑,還有……國王露面了。」

「……需要我們進宮商議麽?」

「不用,好好休息吧,陛下說了,這是預料之內的事情,我打電話來主要不是說這個的。」

「哦?那是?」

「星辰在嗎?」

「嗯,大哥在的。」

「小舞下午來找我,說想去找他,可能會在瑞安城住幾天,打擾了。」

「沒事的,大人您太客氣了,何況小舞就像我們的妹妹一樣,怎麽會打擾呢?」

電話那頭的戴真哈哈地笑了起來:「那小女就拜托你了。」

「嗯,放心吧。」

如陽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回到座位,星辰見狀,問:「怎麽了嗎,笑成這樣?」

「安卡拉姆右相被處於極刑,國王露面了。」

「啊?怎麽會……那你還笑?」

「戴真大人說了,這些事都是預料之中的,他打電話過來是為了說……」

「星辰!」

如陽說到一半,一個可愛的聲音喚了星辰一聲。

「小舞?」

一個留著短碎發,眨著碧色大眼睛的可愛少女站在餐廳的門口,屁顛屁顛地朝星辰跑來。星辰忙把燈伊遞給奶媽,女孩一下子跳到了星辰的身上,緊緊地抱住了他,興奮地蹭著他的側臉,開心地說:「君舞來找星辰咯!星辰星辰星辰!君舞好想星辰!」

星辰把她放在地上,沒好氣地說:「麻煩精!你跑來幹嘛?」

君舞嘟著嘴,看著星辰撒嬌道:「君舞想星辰了嘛!星辰都不來找君舞玩,君舞就只好來找星辰玩了嘛!」

「我很忙的好嗎?」他嫌棄地看著她,一副很是頭疼的樣子。

「唔,可是可是,小時候星辰常常來找君舞玩的呀。」

「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!你還整天記著,煩不煩啊。」

「嗚!如陽哥哥唐月哥哥!星辰又兇君舞!」

「吵死了。」星辰走到奶媽身邊,抱過燈伊到座位上坐了下來。如陽推著君舞坐到位置上,摸了摸她的頭,說:「還沒吃吧?先吃飯吧好不?」

「對哦!君舞肚子餓了!哇,好大只的螃蟹!」

星辰看她要用手去抓螃蟹吃,抓住她的手,皺著眉頭說:「還沒洗手,臟死了,快去!」

「哦,好嘛。」

星辰嘆了口氣,看她又屁顛屁顛地跑去洗手,卻又不自覺地微微一笑。

唐月喝了口湯,說:「每次小舞來,大哥都很開心,偏心。」

「你別胡說,那個麻煩家夥過來只會惹麻煩,哪裏讓人開心了?」

唐月笑了下,在如陽耳邊小聲說:「我賭一塊金幣,大哥等等絕對會放下燈伊去幫小舞弄螃蟹吃。」

如陽撲哧一笑,說:「誒!哪有這樣的,這樣我已經輸了。」

君舞洗完手,跑回座位就抓起螃蟹,正要吃就被蟹腿上的刺弄到了手。

「嗚!痛痛!」

星辰一皺眉,把燈伊遞給奶媽,抓過她的手,擔心地查看著。嘆了口氣,邊幫她剝螃蟹邊罵道:「幾歲的人了,連螃蟹都不會吃,麻煩死了。」

「君舞才二十三歲呀!」

「二十三,陛下年紀比你小,都不知道比你成熟多少。」

「唔,可是陛下是陛下嘛,啊~君舞要吃螃蟹~~」

「等一下,我把肉弄出來。這次要住多久?」

「一直住下去!」

「想得美。」

「那……那就……一年?」

「三個月。」

「一年嘛!」

「再說我馬上叫人送你回家。」

「好嘛……小氣鬼!」

「喏,吃。」星辰把蟹肉放在湯勺上餵她吃了下去。

「唔唔!好好吃!君舞還要!」

「好,等一下等一下。」

到了夜晚,因為要安置君舞,星辰許多工作都積了起來,已是晚上十點他才開始了工作,等到忙完已經是淩晨,困得睜不開眼睛的他洗漱過後換上睡衣準備入睡。然而剛爬上床,他的門就被敲響了。

「嗯?」

開門一看,君舞穿著一件可愛的粉色兔子睡衣,抱著她最喜歡的兔子抱枕,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:「君舞睡不著。」

星辰嘆了口氣,問:「又怎麽了?」

「君舞要和星辰睡嘛。」

「又來了,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,你是女生,不可以隨便說什麽要和別的男生睡,知道不?」

「可是可是,星辰以前也陪著君舞睡覺呀。嗚不管啦!君舞就是睡不著嘛!」

「好,進來。」

「嘻嘻!」

她蹦蹦跳跳地跑進房間,踢掉拖鞋爬到了他的床上,鉆進被窩裏抱著枕頭開心地滾來滾去。

「關燈了哦。」

「嗯!」

星辰關掉房裏的燈,留下一盞微弱的小燈,他知道君舞怕黑。他小心地掀開被子,側身躺了下來,看著君舞閉上眼睛睡覺的樣子。

她偷偷睜開眼,看到他正在看著她忙閉上眼睛,他拍了下她的頭說:「快睡,不許偷看。」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,抓起被子捂在臉上。他又拍了下她的頭:「捂著臉怎麽睡。」她嘟著嘴,探出腦袋,嘟囔著:「上面有星辰的味道嘛……」

「那是我叫人洗被子的時候加的香料。」

「才不是呢!是星辰的味道!香香的,嘻嘻……」

「你,再,不,睡,我,把,你,丟,出,去。」

「嗚,好嘛好嘛君舞睡覺了!晚安~」

君舞翻過身,背對著他,但眼睛卻沒有閉上,只是看著那盞昏暗的燈發呆。許久,她轉過身,星辰已經睡著了。她小心翼翼地挪著身子,一點點靠近他,屏住呼吸,靠近了他的臉,靜靜地欣賞著他的臉龐。

突然地,一只大手拍了下她的腦袋,星辰睜開了眼睛看著她。

「嗚!臭星辰騙人,沒有睡覺!」

「我要把你拖出去了哦。」

君舞嘴一嘟,翻身坐起,雙手抱胸氣嘟嘟地看著他。他皺起眉,起身抓了件披風給她披上,說:「這樣會著涼,快躺下。」

「才!不!要!」

「你!麻煩精,我明天還要早起進宮啊!」

「不管啦!」

星辰氣極,但又拿她沒辦法,只能再次威脅:「我把你丟出去了哦!」

「星辰為什麽要瞞著我!」

「什麽?」

「為什麽要瞞著君舞?!君媽媽說,星辰差點死掉!為什麽星辰生病的事情都沒有告訴我!」

「……」

君舞嘟著嘴,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了下來,她擦擦淚,又抱著胸,氣嘟嘟地邊哭邊看著星辰。而他,看到她的淚水已經心疼得不行了,像是他的病從沒有好過一樣的疼著。

「星辰……星辰從小就生病了吧?!」

「君舞……」

「君舞什麽都不知道……君舞最喜歡的星辰差點點就死掉了……君舞不要嘛!沒有星辰君舞怎麽辦嘛……」

她哭著投入了他的懷中,緊緊抱著他,抱得他的心更疼更疼了……

十年了,十年前的那一天,他暈倒在學校裏被送回瑞安城,他意外聽到梅琳夫人和禦醫的對話,那一天,他差點就沒有勇氣好好活下去……一年一年的過去,他慢慢地鼓起了勇氣面對這一切,他能夠面對所有的人,唯獨君舞,那個他最喜歡的女孩,他怎麽都做不到。他知道她很喜歡很喜歡他,他不想耽誤她的人生,所以,對誰都那麽溫柔的他唯獨對她毫不客氣。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管怎麽故意去兇她都還是那麽的溫柔。

這一刻,她在他的懷中,她的淚水是那麽的熾熱,一滴一滴,灼傷他的心。

他握了握拳,感覺著自己體內澎湃的力量,他靜心運息,感覺著自己強大的靈力,他聽著自己的心跳,一下一下都是那麽的有力,那麽的堅定……

[是啊,我早不是以前那個際星辰了。]

他看著她,那個久住在他心裏的她,這麽多年,他逼著自己遠離她,逼著自己去傷害她,逼著自己不去想她,他不敢,他什麽都不敢,但一見到她就心動,一被她觸碰就心跳不已,一看到她笨笨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照顧她……

他溫柔地笑了,抱住了她,輕撫著她柔軟的短發

「嗚?」

「乖,別哭了。」

「星辰……」

「放心吧,我很好的,我會健健康康的活下去,長命百歲,一定會……對不起,我再也不會讓你害怕,不會讓你失去我……」

「真……真的嗎?」

「真的,笨蛋。對不起,對你總是那麽兇,因為我怕……怕我這樣一個沒有未來的男人會害了你,我是不是……很沒有用?」

君舞激動地松開雙手,看著他直搖頭:「星辰在君舞心裏是最棒的!真的真的真的!」

他溫柔地微笑著,說:「那你要不要聽君舞心裏最棒的人的話?」

「嗯!君舞聽話!」

「君舞乖,快躺下睡覺好嗎?」

「好!」

她擦幹眼角的淚水,開心地笑著再次鉆進了被窩裏。

「披風還沒脫下來呢。」

「哦哦!」

「我來吧。」

星辰坐到她的身邊,輕輕解開了披風的扣子,脫下披風把它放在一邊,再轉過頭來竟看到她通紅著一張臉,眨巴著眼睛看著他。

「怎麽了?」

「星辰怎麽可以這樣子幫女孩子脫衣服嘛……」

「你很奇怪,跑來跟我睡覺不覺得害羞,幫你脫一件披風而已你就害羞成這樣。」

「哪……哪有……」

他躺了下來,對她微微一笑:「快睡吧。」

「嗯嗯!」

她窩進被窩裏,抱著被子閉上了眼睛。

「君舞。」

「嗯?」

他張開雙臂,溫柔地看著她,說:「過來這裏。」

「唔……嗯……」

君舞挪著身子,窩進了他的懷裏,他輕輕抱住她,幸福地笑著。

[君舞,我再也不會放棄你。]

第二天清晨,一向是全家最早起床的星辰今天也不例外,醒來時他身邊的君舞已經不見蹤影了。他淡定地起身,披上披風,走到床的另一邊,把不知什麽時候滾下床去的君舞輕輕抱起,放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。

為了不吵醒她,他讓侍女拿上他的衣服,到客房去洗漱更衣。一切準備好後,到樹林裏散步了一圈,回來竟然還只是六點半,他來到廚房,親手準備起早餐。

然而等到他事情都做完後,唐月,如陽,還有君舞都還沒有起床。他脫下圍裙,來到了如陽的房間。

「大少爺。」

「二少爺起床了嗎?」

「還沒,兩位少爺昨晚一起辦公到很晚才睡呢。」

「這樣,那我進去叫他起床。」

「這……」

「等等……你剛剛說……兩位少爺昨晚一起辦公到很晚才睡?唐月又跑來跟如陽睡了?」

「是……」

「多久了?」

「這……」

「哎,是不是夫人走了後就開始了?」

「嗯……」

星辰扶額,嘆了口氣打開房門,走進房間深處,只見如陽床上,唐月趴在如陽的胸口,兩人都沈沈地睡著。

星辰搖搖頭,走到床邊,拍了拍如陽的肩膀把他叫了起來。

「嗯……大哥……」

「起床。」

如陽打了個哈欠,把唐月從他胸口推開,起身問:「怎麽了,要遲到了?」

「你怎麽又讓這小子跟你一起睡?」

「哦,習慣了。」

「都習慣了?我,怎,麽,都,不,知,道?」

「哎,沒事的啦,你也知道,這小子就是這樣。」

星辰嘆了口氣,對如陽說:「天那麽冷,別讓他又不穿衣服睡覺,我走了,趕緊叫他起來下來吃飯,要遲到了。」

「哦,好。」

說完,星辰離開了房間。

唐月半睜開眼,坐了起來,環住如陽的脖子,迷迷糊糊地說:「又被大哥罵了。」

「……你還敢說,還不是因為你胡鬧。」

「好困。」

「月,別躺下了,快起來。」

「再睡一下就好。」

「……」

【赤域,赤城,凱覆城】

在赤城住了五天,大致的行程也已經結束了。夜晚,累了一天的羽陽回到房間,連厚重的王袍都還沒脫下就倒在床上。

「陛下,先換身衣服再睡吧。」小青為難地問。

「不行,起不來了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好……累……啊……」

「陛下,還是起身換一下吧,王袍上的金繡會壞掉的……」

「哦,對。」

小青上前把她扶起,脫下王袍,命眾侍女進房間,開始為她更衣沐浴。

泡在偌大的浴池裏,小青細心地為她洗著後背和手臂。

「今天第幾天了?」

「已經在赤域呆了五天了呢,陛下。」

「明天還要去哪?」

「沒有安排,陛下想去哪可以和夜風族長說。」

「我還沒好好在城裏走走呢,誒,要不我明天去城裏逛逛?」

「啊?這……陛下,這裏畢竟是赤城,怕是有不少……那個……」

「不少蒼越的餘黨是嗎?」

「小的冒犯了……」

「如果真能遇到就好了呢,放心吧。我會帶上霖天和夜風的,讓夜空幫我頂著~」

「是。」

「我們……後天就要出發去青墨了吧?」

「是的。」

羽陽擡起頭,看著天花板上的畫作,按耐不住的期待湧上了心頭。

終於,已經快一年了,她已經快一年沒有回家了……

[爸,媽。]

沐浴過後,不等夜風來找她,她就自己先跑到夜風的房裏去了。打開門後看到是羽陽,夜風吃了一驚:「陛下,您怎麽跑過來了?」

「快快快讓我進去,我偷跑過來的!」

「好。」

她走進房間,見房裏沒有其他人便歡快地小跑到沙發上,抱著雙腿坐了下來。夜風泡了杯茶走了過來,見她這般坐姿,楞了一下,撲哧一笑,問:「陛下怎麽這麽坐著呢。」

「哎呦。」她笑著接過茶,說,「我在家裏比這爺們多了。」

「是麽?這樣的陛下看起來像是個剛下課的學生呢。」

「叫羽陽啦。」

「嗯,羽陽。怎麽了,突然來找我?」

她放下茶杯,興奮地湊近他的耳邊問:「我們明天偷溜去市區走走好不?」

「啊?」

「難得明天沒有行程嘛!」

聽她這麽說,夜風的心跳漏了一拍,小心地問:「我……我們兩個嗎?」

「嗯啊,對了,還有霖天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好不好咯夜風族長~」

「這個……」

「我已經想好計劃了,我們早晨六點溜出去,夜空那邊幫我撐著,就說我還沒起來,然後我們趕在中午前回來就可以了嘛!」

「太危險了……被梅琳夫人和仰奇夫人知道的話不太好吧?何況我也是一族之長……不太合適吧?」

「那難不成只有霖天一個人陪我去啊?」

「不行,他不知道路。」

「那夜空帶我去?」

「上次夜空一個人護著你,結果出了那樣的事,不行。」

「那我叫雍炎。」

「這……哎,好吧,我陪你去就是了。」

「嘿,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的。」

夜風嘆了口氣,說:「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」

「說得那麽嚴重。」

「你有帶便服過來嗎?」

「便……便服啊……」

他大概也猜到了羽陽沒有帶便服過來,更何況她正尷尬地笑著:「……好吧,我等等去幫你找一套。」

「嗯嗯!那就幫托你咯,我先回去啦~~」

「是,陛下。」

「又來!」

夜風溫柔地笑了笑,送她出了房間,關上門後立馬皺起了眉頭,在房間裏踱來踱去。

「傷腦筋……要怎麽送她出去?」

於此同時的湖邊,霖天站在岸邊,久久望著映著月光的湖水。這時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,回頭一看,竟是梅琳夫人。

「夫人?」

「小子怎麽了,看你這幾天老往這裏跑。」

「沒……」

「陪我走走吧。」

「是。」

梅琳走上了湖上的木橋,霖天楞了下,想阻止她卻不知該怎麽說的好,只好跟著她走。她看著那輪不停波動著的明月,微微一笑,對霖天說:「還記得你出生的那天,天上也是這麽一輪明月,很亮很亮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說實話,那時候禦醫說‘恭喜夫人又添了個少爺’我真想把你丟出窗外。本來還想生個妹妹的,結果四個都是小子真討厭。」

「餵……夫人。」

「哎,那個時候,長雲已經七歲,她開心壞了,天天吵著要抱你玩,可是你還只是那麽小一只,萬空自然是不答應了。有一次啊,長雲又要抱你,萬空兇了她,她哭得小臉蛋兒都花了,你聽到姐姐哭也跟著哭起來了,萬空不知道怎麽辦,一邊哄長雲,一邊哄你,哈哈,很好笑吧?」

「……夫人,不好笑。」

「什麽嘛!那時候長雲好可愛的呢,萬空也好可愛……呢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說著說著,梅琳沈默了,只是靜靜地看著水中的明月。兩人繼續往前走,都沈浸在思念之中,竟是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迷宮的出口。霖天這才反應過來,忙說:「夫人!嗯……前面沒路了,我們回去吧。」

「嗯?前面不是有個院子嗎?」

「這……」

「怎麽了嗎?」

「前面……聽說,是個鬼屋,還是回去吧,很晚了。」霖天沒想到,他也有需要撒謊的一天。

「……」

「這個……呃……」

「你今天話很多嘛。」

「沒有吧……還好……」

梅琳聞到了撒謊的味道,她盯著霖天,霖天卻不敢看著她。

「鬼屋?哼,本夫人最喜歡鬼屋了,走。」

「夫人……」

梅琳看著他懷有深意地笑了笑,朝那個小屋走去。霖天冷汗都出來了,景宏王夫交代過,絕對不能讓梅琳知道。如今,霖天也只能祈禱景宏王夫發現,快快躲起來了。

看到房子裏有燈亮著,梅琳敲響了屋門。

「有人在嗎?」

然而,門內並沒有回答。她不死心,又敲了幾次,但廳門內依舊一片沈默。

「夫人,沒有人在家,我們走吧。」

「你不是說這是鬼屋嗎?那當然沒有人在家啦。」

「那你還敲門……」

「這叫禮貌。」

梅琳輕輕一推,門就開了,霖天的手心已經都是汗水了。她走進門,環顧四周,對霖天笑著說:「這鬼還蠻有修養的嘛,而且還很有個性,不怕光哦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第一次見到有這樣的鬼屋呢,用帶著清新之氣的青竹裝飾,古玩文物數不勝數。」

「夫人,時候不早了,我們走吧。」

「這些東西……怎麽好像在哪見過?」

「……」

梅琳走到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銀質茶壺前,疑惑地看了看它,又走到一個玉雕前,輕輕撫摸著它,眉頭深鎖。

「這些……怎麽……這到底是誰的房子?」

「不知道……」

「別騙我了,告訴我。」梅琳轉身看著他,逼問。

他緊張地握住了劍柄,看著梅琳的眼神,不知道要怎麽回答。

「際霖天,這裏的主人,你見過了,對嗎?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「他是誰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說!」

「夫人,我們回去吧,既然你也知道這裏有人住,那也應該明白,這屋子的主人,他……是在有意在回避你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走吧。」

然而梅琳,她低頭不語,站在原地,不肯離去。

「他不想見我,是嗎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「他真的不想見我嗎……一點都不想我嗎……」

「夫人……」

啜泣聲竟是這樣沒有預兆地出現了,安靜的夜裏,小小的屋子裏,她低著頭,竟是哭了起來。

「他為什麽不見我……他不知道我很想他嗎……不知道我日夜都在想著他嗎……怎麽有這麽不負責任的人……和際萬空那個家夥一樣,不負責任!不負責任地就離開我……他們,他們可是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男人啊……不對,還有王兄!他們三個都是不負責任的家夥!離開我的時候經過我的同意了嗎?!沒有啊!沒有!」

她可是驕傲的公主,威風凜凜的六大臣之首,萬人之上的際家族長……這一刻卻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一樣……

霖天嘆了口氣,走到她身邊,抱住了她,像哄孩子一樣,輕輕拍著她的背——或許,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去擁抱她,他的母親。

「臭小子,本夫人不需要你安慰啦。」

「做母親的也沒個母親的樣子,別哭了。」

「要你管!」

「……」

許久後,她抹了抹眼角,說:「我們走吧。」

「……」

她笑了:「走吧,如果我還是梅琳公主,我一定會把這裏鬧翻,然後把躲在這裏的那個人找出來的。只可惜,我是梅琳夫人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好了啦臭小子你要占本夫人便宜到什麽時候啦!」她推開霖天,自己邊抹著眼淚邊走到門口。

「走吧。」

她笑了,回頭戀戀不舍地看著這座不大的屋子許久才轉身,離開了小屋。

待他們走了,景宏王夫從書架後走了出來,從窗口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,他又欣慰又不舍地笑著,笑著笑著,淚水還是不自覺流了出來。

「我的小公主終於是長大了呢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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